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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舍東舍西水生(七) 雲澹的呼吸滾燙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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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下抱著的人肉肉乎乎, 軟軟糯糯,雲澹只覺懷中虛空, 又用了力,將她抱緊,這回懷中滿了,心中又空了。頭沈在她肩上去聞發上帶著青草香氣,而她小小的耳垂挨在他臉龐,令他想咬上一口。這樣想的,亦是這樣做的,張口含住她小巧的耳珠兒。

雲澹本想逗她一逗, 自己卻著了她的道兒,胖墩兒身上是帶著藥麽?不然為何自己這樣急頭白臉?

他的呼吸落在她耳中,滾燙。怎的還有這出?

荀肆在他懷中頓住:“兄長..”別逼我動手。想推開他, 他的舌尖卻觸在耳垂上, 手臂緊了又緊, 將她揉進懷中。荀肆這下真慌了, 用力去推他:“您別...”話說不利索了。

“朕不為難。”雲澹以為她又要說擔憂他為難的話,拉著她的手向下, 帝王兇猛之物在她手心跳了跳!當真一點兒不為難!雲澹有些收不住, 明明只想逗她一逗,自己卻收不住了。

老娘把你當兄弟, 你卻要對老娘上下其手!荀肆來氣了,鉚足了勁兒一口咬在他肩膀上!咬死你個王八蛋!

雲澹悶哼一聲,將臉移開, 手去捏她下巴:“你怎麽咬人?”

荀肆不理他,任他手上如何用力就是不松口,待消了氣猛的松開他, 而後向後跳去:“兄長欺辱人!”一雙淚汪汪的眼,狠狠瞪著他!再一忽閃,眼淚落了下來。

荀肆今日跟賢妃新學的哭法,這會兒竟派上了用場。被他輕薄本就委屈,眼淚落下順理成章。咬著唇看他。

這就哭了?雲澹站在那看她哭的梨花帶雨,有些手足無措莫名其妙。夫妻之間這樣做不為過,她哭什麽?試探朝前走了兩步到她跟前,拍拍她的頭,而後將她虛攬在懷裏,輕聲說道:“逗你玩呢,哭什麽。”

“哪有這樣逗樂子的,您明知小弟在意什麽,還偏要...偏要...”想起他舌尖抵在耳垂上的親昵姿態,生出幾分不自在來。用力將鼻涕蹭在他衣襟上:“說好了關門做兄弟,開門做夫妻。怎麽說變就變?”

雲澹垂首瞄了眼衣襟上的鼻涕,將荀肆推遠些:“逗你玩呢。下回不了。”衣裳算穿不了了,幹脆自己解了衣扣脫下扔到一旁,上了床對荀肆說道:“回去吧,不早了。”

心情煩郁,至於為何,說不清。聽到千裏馬與荀肆寒暄送她出了門,又坐起身坐在床邊。這會兒靜下來有些怪自己不爭氣,怎麽對荀肆這樣的女子起了興?放眼後宮,哪個不比她強?她跟頭牲口一樣,一口咬下去真不留情。想到那一口,肩膀這會兒生生疼了起來。

千裏馬進門看到主子肩膀上的血牙印,忙哎呀一聲:“哎呀!怎麽還動上口了!皇後真是匹野馬誒!”一邊念叨一邊去拿棉花和酒,幫主子擦了傷口,那牙印可不淺,嘖嘖,活這麽大歲數真是什麽都見過了:敢對皇上動手的皇後見到了;被皇後咬了還不打她板子的皇上亦見到了。這往後二人對打也不稀奇了!

雲澹算是察覺出自己的挫敗來,那胖墩兒敢對自己下這樣的狠口,想來是自己平日裏待她太過隨和,這事兒不怪她,怪自己,往後板起臉來,對其他嬪妃什麽樣對她什麽樣,看她怕不怕!

雲澹和荀肆鬧這一通,傳到外頭就變了樣。

“姐姐是不知道,動靜特別大,萬歲爺將寢宮的東西都砸了,把皇後趕了出來。說是皇後出來的時候,哭的泣不成聲..”富察婕妤嘆了口氣:“要說咱們皇後哪兒哪兒都好,就那身型不合萬歲爺的意...還有..不學無術...”忙拍了自己嘴:“瞧我這多嘴勁兒的,皇後與萬歲爺好不好,那是她二人的事。與咱們好就成了。自打她進了宮,這日子都好過了許多...”

賢妃坐在一旁一直未出音兒,心中覺得對不起荀肆。她進宮這些時日主動去找萬歲爺屈指可數,昨晚上若不是為了自己,她鐵定不會去。這樣一想便有些坐不住,匆匆起身走了。

到了荀肆那,見那祖宗沒事兒人一樣,正仰著脖子朝口中丟一顆櫻桃,見賢妃來了忙吞了櫻桃說道:“剛想派人尋你你就來啦,快坐。”

賢妃坐在她對面,小心翼翼看她:“昨兒..夜裏..惹萬歲爺震怒了?”

?震怒?荀肆想了想,自己走的時候,那廝臉上覆著一塊兒冰呢,那是震怒沒錯了。嘿嘿一笑:“不說這個,皇上同意你回鄉了。看著安頓安頓盡快啟程吧!”

“皇上同意了?”

“嗯!皇上也有菩薩心腸的。”

賢妃眼一眨,又落了淚,皇後果然是因為自己跟皇上打架了。這等先例開的...起身欲給荀肆道謝,被荀肆攔住了:“快別見外了。趕緊收拾收拾走吧!”

“二皇子...”賢妃擦了淚:“山高路遠的,妾身不能帶著...請皇後幫忙管教...”

“好啊!”荀肆漾起笑臉,左右有了一個大兒子了,再來一個不嫌多:“將他接到永和宮來住,等你回來還給你。”

賢妃也是個心大的主,楞是對荀肆一點戒備沒有。擦了淚,朝荀肆道了謝,而後回去安頓回鄉事宜。

到了夜裏荀肆上了屋頂,平日裏坐的那塊兒瓦上粘著鳥屎,於是重新尋了個地兒,她居中而坐,北星在左,正紅在右。幾個人默默望著西北,一言不發。

荀肆又想家了。

宮裏的日子本就難熬,昨兒那祖宗又來了那麽一出,令荀肆覺得危機四伏。捏緊了手中的狼牙,昨兒就該狠狠揍他一頓!揍的他滿地找牙!荀肆恨雲澹恨的牙癢癢,怎麽有這種人?隨便抱人親人!

下頭屋裏有了動靜,先是嘆了口氣。

是彩月。

“怎麽啦?”問話的是輕舟。趴墻根可不好,荀肆欲起身,卻聽彩月說了一句:“皇後哪兒都好,就是不知好歹。您說咱們萬歲爺,清風霽月一樣的男子,選了她,她還整日與萬歲爺鬧。沒見過這樣的。”

咦,說自己壞話呢,那可得聽聽。荀肆又輕輕坐回去,三個人在屋頂支棱起耳朵。

“你可小點聲兒!”輕舟顯然捂住了彩月的嘴:“這事兒我看不怪皇後。八成是萬歲爺給皇後穿小鞋呢!你何時見萬歲爺與思喬皇後鬧過?那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,思喬皇後一皺眉,萬歲爺就趕忙去哄。帝後恩愛和睦著呢!再說惠安宮,歷來皇後都是住那兒,為何偏偏這位住了永和宮?萬歲爺不願訥!”

“倒也是...如此看來,萬歲爺心中委屈,又有苦說不出。人家父親又在西北賣命,只能一邊忍著一邊...”彩月這會兒又覺得荀肆可憐,嘆了口氣:“皇後可憐呢,幾千裏外嫁過來,結果夫君嫌棄她...”

切,誰嫌棄誰還不一定呢!荀肆翻了個白眼切了聲。正紅聽不下去了,欲跳下去與她們理論,被荀肆拉住了:“噓。再聽聽。好玩兒。”

“皇上如今都懶得來永和宮了...那會兒最多三日見不到思喬皇後就巴巴的去了...”

那廝看著沒什麽人氣兒,心裏還能裝下個人,挺好。荀肆暗暗稱讚。

再一想他平日裏跟自己那樣兒,倒屬實如彩月輕舟說的那般,心中不喜,又做著表面功夫,仗著道行深與自己稱兄道弟,佐以隔三差五找點兒茬,借故遁了。

您可別遁了,這有什麽可為難的,往後有事兒叫奴才傳個話,不見了不就結了嗎?出息!逮著那功夫跟那唱戲,還不如多睡會兒覺呢!

荀肆起身下了屋頂回到屋內,正紅跟在她身後,輕聲問她:“沒往心裏去吧?萬歲爺平日看著挺好,似乎不是她們說的那般。”

“是與不是,與咱們都沒關系。咱們就是在宮裏混日子的,他不待見咱們,咱們更自在是不?”荀肆鞋子一脫上了床,將被子一蓋,口中嘟囔:“眼瞅著就要出夏了,天兒可算要見涼了,老娘這一身膘終於得以少遭點罪了..你瞅瞅這汗浸的,都紅了...”說著還委屈上了:“這日子何時能到頭呢?”

正紅忙上前捏她嘴:“祖宗誒。”

荀肆咯咯笑出聲:“去,拿些吃食來,肚子叫了。”

“輕減點不好嗎?”

“不。”才不要輕減點,這樣好,省的那色/胚惦記。下次再胡來,真得給他點厲害瞧瞧了。

“昨兒在永明殿,到底怎麽了?”正紅遞給她一塊兒糕點。

荀肆又想起他沈在耳邊的呼吸,一口吞了糕點:“瘋狗亂咬人了!”言畢一想不對,咬人的是自己,怎麽一著急連自己都罵上了?咯咯笑出聲。

============

賢妃回鄉省親,修玉也搬進了永和宮,令永和宮又熱鬧幾分。修玉比修年小上一年,亦是個瓷玉娃娃一般的小人兒。見到荀肆規規矩矩行禮:“兒臣給母後請安。”

荀肆點點頭,上前捏了捏修玉小臉兒,哎呦呦,嫩的呦!那王八蛋何德何能兒女各個出挑。還好這些小娃娃各個討喜,不像他,煩人透了!

修玉被荀肆一捏紅了臉,修年早已習慣荀肆的做派,忙對修玉說道:“母後捏皇弟臉兒,是因為喜歡。”

這話說到荀肆心坎兒裏了,孺子可教,拍了拍修年的頭。而後問修玉:“平素喜歡吃些什麽?”

“回母後,兒臣什麽都吃。”

“那晚膳咱們自己小廚燉山雞如何?今兒不吃禦膳房的。”

修玉忙點頭:“多謝母後。”

“吃完了母後帶你們練功夫?”

“好。”修玉初來乍到不敢造次,荀肆說什麽他都說好。看起來極乖巧。

真好,又多了一個小玩伴,荀肆瞅著修年修玉,登時開懷起來。人一開懷,日子似乎過的也快了些。

有時去逛園子,遠遠的見著雲澹坐在涼亭裏看折子或偶爾與大臣說話,都兩腳一滑,繞道走。能躲多遠躲多遠,也虧了她腳程快,從未被他看到過。

暑氣漸散,外頭日漸舒爽,雲澹幹脆將書桌搬到禦花園的涼亭裏。一邊批折子,一邊賞景,再來一壺鐵觀音,裏頭撒幾瓣桂花,涼亭裏茶香四溢,倒也愜意。

這一日依舊在涼亭中坐著,疲累之時擡眼望湖面煙波,岸邊一只胖鵝在逛園子,掐指一算,足有半月又七天沒有見到她了。有心叫她過來說幾句話,結果那胖鵝調轉屁股,走了?

啪!將毛筆拍在桌上,宣紙上賤了幾滴墨,暈染成幾朵黑色小花。

一旁的千裏馬嚇一跳,忙縮著脖子問道:“皇上,是風...吹的不對?”不然呢,好好的突然摔東西,想來想去,也只能怪適才那陣風了。

雲澹瞪他一眼,指著荀肆逃遁的方向說道:“你去把那不知好歹的人給朕傳回來!見到朕膽敢不請安,規矩白學了!若是再這樣下去,就請宋先生再教她一回。”

千裏馬踮起腳一看:園子裏頭大步流星走著的人,不是皇後是誰?得嘞,追吧!撒丫子去追,千裏馬並非浪得虛名,腳力真快,眼瞅著追上了,口中喊著:“皇後留步。”

荀肆聽見千裏馬喚她,嘆了口氣,回身看他,笑著問道:“千裏馬公公,你也逛園子呢?”

千裏馬心道別看你這會兒嬉皮笑臉,待會兒有你哭的,拂塵一甩搭在胳膊彎裏,彎身請安:“皇上有請。”

“哦。”荀肆磨磨蹭蹭隨著千裏馬走,進了亭子給雲澹道萬福,他頭都不擡,鼻子裏嗯了聲。又裝孫子!荀肆頂煩他這樣,不,他從前假裝與自己親近也煩,荀肆煩他每一種樣子。

“您坐。”千裏馬搬了把小凳放在雲澹旁邊,荀肆一屁股坐上去,等雲澹說話。他卻不說,立威呢!

荀肆臉湊過去,嬉笑著問他:“皇上寫什麽呢?”再煩也不能叫人看出來,阿娘教過的。

雲澹並未答她,把她晾在那兒。

荀肆見他不理人,便乖乖坐在一旁,坐了許久,口渴了,對千裏馬說道:“勞煩公公給口茶喝。”對千裏馬倒是客氣。

千裏馬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,荀肆啜了口,有桂花香氣,還有一絲甜,好喝,仰頭幹了:“勞煩公公再給一杯。”來來回回一泡茶瞬間見了底。

雲澹支著耳朵等她與自己說話,琢磨著再晾她一回,她卻不再做聲,老老實實坐著,再過片刻,入了夢。真真不把雲澹放心上。

二人直杠到日頭落了山,寒意微起。千裏馬拿了兩件薄衫為二人披上,而後退到一旁,繼續看戲。

荀肆肚子卻叫了。肚子一叫,氣勢便弱了。她坐直身子,假裝適才那咕嚕聲不是她腹間發出的。雲澹看她一眼:“餓了?”

荀肆嘴一撇,脖子一梗:“不餓。”氣勢不能輸。

“你見著朕跑什麽?”

“沒跑。沒看到皇上,看到了還不麻溜給您請安?”

...牙尖嘴利。

扭頭對千裏馬吩咐:“備點吃食吧!”

“得嘞,奴才這就去。”

荀肆一聽有吃的來了精神:“您看多切點肉成嗎?”

“朕並未說留你用飯。”

“那..難不成您吃著臣妾看著?這樣不成,皇上講求帝後和睦,帝後和睦可不能皇上吃著臣妾餓著,餓著肚子可和睦不了。”言罷嘿嘿一笑:“您說對不對?”

這會兒倒是擡出帝後和睦了。哪對和睦的帝後連碰都不許碰的?

雲澹心堵了這許多日子,等著荀肆來哄他,她不是慣會哄人嗎?嬉皮笑臉往你面前一杵,好聽話一句接一句,甭管真的假的,叫人舒心。這回可好,連人都見不到,他不去找她,她也不找他,不僅不找,看到了還要繞著走。

“對。”雲澹應了聲便低頭,就著燭光繼續看折子。

荀肆掃了一眼,那折子上的字頗眼熟,是阿大的字呀!於是臉兒朝前湊了湊,雲澹擡頭看她,她咧嘴一笑:“阿大的折子嗎?”

她灌了一下午茶,口中有淡淡桂花香氣,一張臉飽滿的狠,加之那眼神靈動清澈,雲澹不知怎的,心底有一根弦震了那麽一下,輕輕一下。“是。荀家沒給你來信?”

“寫過一封。從前在隴原,阿大最寵臣妾,不知為何,來了京城,便鮮少再給臣妾寫信了。”

雲澹大概知曉緣由。後宮不得幹政,若是一味頻繁書信往來,擔憂自己忌憚,怕荀肆在後宮日子不好過。

將折子推到荀肆眼前:“看看吧!”

荀肆豎起一根手指:“臣妾著實想阿大了,就看一眼,保證不多話。”

“拿走都成。”

荀肆拿著那折子,認認真真的看,阿大寫了一句:“韓城平安歸來,傷好後率兵出征。”一顆心放下了,將折子還給雲澹。

“看夠了?”

“看夠了。阿大的字還是那樣潦草。”

“你的字不潦草?”雲澹逗她。荀肆想起那天在屋頂聽到的話,皇上不順心,總給皇後穿小鞋,看皇後哪兒哪兒都不好,只能從言語上尋個痛快。亦是個可憐人。

“潦草潦草,臣妾不學無術,兒時上私塾不知遭先生打了多少板子。寫成如今這樣,已算是老天開眼了。”要擱從前,荀肆興許會為自己辯駁,多好看的字!而今乖乖認了,別回頭哪句說不對又急了。跟自己急了倒是無妨,別哪天他忍不了了跟阿大說,給阿大添堵。

“你也進宮有一段時日了,你與朕說說,除了打架鬥毆你還會什麽?”雲澹補了一句:“還有吃。”

荀肆認真想了想:“沒了。旁的什麽都不會。”而後抱歉朝雲澹一笑。

...雲澹楞了一楞,這才發覺她今天不與自己鬥嘴了。倒是稀奇。

宮人們將晚膳端了上來,擔憂涼了,每一樣菜品下都架著一個白瓷小爐,冒著熱氣。

荀肆是真的餓了,低下頭專心吃飯。

“中秋月圓之前朕要出宮幾日,你隨朕一起去。”看出荀肆困惑又說道:“宮裏沒有一起過中秋的習俗,都是各過各的。每年朕這會兒都會出去見兩個人。”

“哦哦。好。”荀肆點頭應了,而後問道:“見誰?”

“太上皇和太後。”

“太後?”

“是。當年父皇為了還母後自由,對天下昭告母後病逝。說來話長,你若是想聽,朕給你講講。都是陳年舊事,講起來並無樂趣。”

荀肆見他沈下了眉眼,這神情他從未有過,想必有些難過。“說是說說能覺得好過些...”

千裏馬見二人要交心,朝宮人擺擺手,帶著所有人退下了。

雲澹卻不再繼續那話茬,反而問荀肆:“荀將軍和荀夫人相處如何?”

荀肆仔細想了想,從沒見阿大阿娘真的紅過臉,若是碰到什麽難事,阿大都聽阿娘的,家中阿娘做主。於是朝雲澹面前湊了湊小聲說道:“這事兒得小聲與您說,叫旁人聽了去不好。臣妾阿大,懼~內!”講完兀自笑出聲。

雲澹亦被她逗笑了:“懼內不丟人,我朝最不缺懼內的大員。歐陽丞相最怕宋先生皺眉;穆宴溪大將軍一天都離不了穆夫人;宋為將軍整日擔憂宋夫人扔下他去玩樂...”

“皇上呢?皇上懼內嗎?”荀肆眨眨眼問他,問的是他與思喬皇後。

“你有什麽好懼。””

嘿嘿。荀肆嘿嘿一笑。

=====

荀肆掰著手指頭數了數,打春暖花開進宮,到草枯葉黃中秋時節,竟進宮四月有餘。日子不禁過呦!頭搭在窗沿上,朝望著永和宮門,口中嘟囔:“怎麽還不到?”

北星在窗外笑出聲:“主子呦,短短一炷□□夫,您都問了不下十遍了。這天兒還未亮吶,皇上興許還在夢中呢!”

“哪有!”荀肆將頭縮回來,不死心又探了出去:“那覺有什麽可睡的?出宮還不趕早?”

“不是您賴著不起的時候了?”正紅在一旁將她拉回來,為她披了件披風:“這會兒外頭已經涼了,千萬要仔細著,不能著涼。”

正說著,外頭馬蹄噠噠噠踏在甬道上,踏破空寂。荀肆擡腿跑了出去:“快走快走,來了來了!”

雲澹坐在馬車內,車還未停穩,便聽到靜念急急說道:“您慢點兒,當心摔到。”話音剛落,馬車門便被推開,一個興高采烈的小圓球跳了上來,一屁股坐到雲澹對面,連請安都不記得了。

“出宮這麽開心?”

荀肆雞啄米似的點頭,在宮內關久之人,這會兒的開懷裝是裝不出的。

“出息。”雲澹指了指一旁小桌上擺的吃食:“吃吧,路途不近。”

荀肆也不客氣,端起一碗蓮子羹仰頭幹了,又塞了兩個肉包子,心滿意足拍拍肚皮,而後才想起拍馬屁:“皇上真是一個貼心人兒,臣妾出門兒都想不起要帶吃食。”

雲澹看她一眼:“就知曉指望不上你。朕問你,你如今怎麽不叫朕兄長了?不與朕做兄弟了?”

“怕皇上不願吶!”

“倒是不反感,你在太上皇太後面前別說漏嘴就成。”雲澹忍不住又叮囑一句:“端出一副恩愛和睦的架勢來,於你而言難不難?”

“不難不難。”荀肆忙擺手。這難得一年一次的出宮機會,可不能搞砸嘍:“您說如何恩愛,臣妾就如何恩愛。”

“那你還記得如何哼唧嗎?”

“記得記得。”

“好。”

雲澹不想父皇母後擔憂。他打小在他們面前謹小慎微,生怕他們哪天掰了散了,後來他們真的掰了散了,那幾年的雲澹度日如年。再後來,父皇去尋母後了,打那以後,自己又成了那個孤家寡人。一年就見這一回,雲澹不想搞砸了。

這馬車晃晃悠悠往城外走,到了城外山腳下,馬車便上不去了,要走路。路邊小溪潺潺,漫山火紅金黃,荀肆如那放生的小馬駒,歡快自在朝上跑,一點不受約束。到了半山腰,瞧見一座木房子立在那兒,扭頭問雲澹:“這就到啦?”

雲澹搖頭,指著前頭的小溪:“見到那條小溪了嗎?順著小溪一直向上,到哪兒覆著雪的山尖兒便是了。”

荀肆開心的跳了起來:“好好好,再遠點兒更好!”離了京城,徑直奔隴原最好!撒腿向前跑去,到了溪邊,看到散落的樹屋,一旁的山上小羊、小鹿在打著盹兒,忍不住讚道:“這是人間仙境呦!”

愈朝前走愈是寒冷,荀肆卻跑了一頭一臉兒汗。不知不覺快到最高處,回頭一望,林深秋黃冬雪白,經年的樹屋接連排布,溪水蜿蜒向下,不知怎的,竟有些想哭。鼻尖一下就紅了。

雲澹手指刮在她鼻尖:“冷了吧?”隨手從靜念手中拿了一件兔絨披風幫她圍上,捏了捏她的小臉兒。

待二人擡頭,看到前頭的樹屋前站著兩個人,男子眉目朗闊,女子風華絕代。是雲澹的父親景柯和母親舒月。那女子比宮中那些嬪妃還要好看呢,荀肆心想。

雲澹握住荀肆冰涼的小手,帶著她走到二人面前,微微完了身:“父親,母親。”到了這不興宮裏那些規矩了,兒時如何叫,這會兒就如何叫。

荀肆聽他這樣叫,也忙請安:“父皇,母後。”

舒月見這荀肆體魄著實不一般,笑道:“我以為你會朝我抱拳?”這你我一出,架子便沒了。

荀肆一聽,嘿嘿一笑,雙手抱拳朝舒月一送:“見過母親!”盡顯將門之後的風姿。

舒月笑出聲,瞅瞅荀肆,又瞅瞅雲澹:“別說,你二人一動一靜,倒也相宜。”

雲澹微微紅了臉,自然未逃過舒月的眼:“瞧瞧我們星兒,多大人了,還臉紅。”

星兒,原來這廝竟有這樣可愛的乳名。

“你可有乳名?”舒月見荀肆聽到雲澹的乳名之時那一抹壞笑,輕聲問她。

“有的。我…兒媳…”

舒月見她為稱呼費神,打斷她:“你我相稱即可,既是出了宮,便把那些規矩扔下,自在些。”

這美人兒是活菩薩嗎?荀肆感激涕零,繼續說道:“我的乳名是花兒。出生之時阿大抱著出去撞名字,一出門,便看到一朵花。”

“哦哦哦。那咱們星兒就是抱出去撞名字,一仰頭看見漫天繁星了。”舒月應和她。

站在一旁的太上皇見她們閑談起來沒完沒了,便出言提醒:“站著說話多冷,進去說罷!”

舒月一拍腦門:“哦對,你看我這腦子,咱們進門說罷!”上前拉住荀肆的手,這小肉手胖乎乎挺好玩,忍不住捏了一捏。

?他們家人都這毛病,興頭回見捏人手?捏回去捏回去,美人的手不捏白不捏,於是也輕輕捏了捏舒月的手。舒月被她的小動作逗的噗嗤一聲:“不捏回來吃虧啊?”

“嗯,吃虧!”荀肆點頭。

幾個人進了屋坐下,荀肆這才仔細打量眼前這三人。發覺雲澹的眉眼像他母親,神情卻似他父親。

舒月亦仔細打量了一番荀肆,果真如宋清風在信中說的那般:面貌娟秀卻自帶幾分灑脫之氣,眼如一片澄湖不帶半分雜念,舉止坦蕩有俠女之風。是個妙人。

而這妙人卻盯著桌上的糯米子糕咽了口水。舒月拿起一塊兒遞給她:“嘗上一嘗,打婺源帶回來的。”

荀肆忙雙手接過,道了謝後輕咬一口:這是什麽人間美味!眼兒彎彎,顯然是合口味了。

雲澹亦不攔她,她本就是這樣的人,沒必要在父母親面前端著,只是在她用完後,忍不住拿起帕子幫她拭了嘴角。親密和睦。而後問景柯:“這回要待多久?”

“月餘。”

“接下來去哪兒?”

“隴原。”景柯說道,而後看向荀肆:“上次見你父親還是十餘年前。這會兒星兒娶你進了宮,剛好借著這個由頭去隴原住一段時日。”

“哇。”荀肆哇了一聲,艷羨之情溢於言表。

雲澹拍了拍她的頭:“是不是想隨父母親一起去?”

荀肆剛要點頭,想起他叮囑過,要端出一副親密和睦的姿態來,於是皺了眉:“想是鐵定想的,但夫君在哪兒,我就在哪兒。”而後拍拍雲澹手背,大有讓雲澹放心之意。

舒月見他二人你來我往十分親密,卻隔著說不出的疏離,心中忍不住嘆了氣。自己的兒子自己知曉,這是做樣子給自己看呢!也不戳穿他,反而拉了景柯的手:“咱們出去走走,留他們歇一歇,再過會兒該用飯了。”

景柯點頭,起身隨她走了。出了門問她:“不是叨念一路思念星兒,怎麽見了面還要出來走?”

舒月指指裏頭:“沒見著他們不自在嘛!留他二人呆著,咱們自己玩。”言罷仰起脖子:“快快,披風開了。”

景柯點了她腦門:“而今連披風都不自己系了?”

“累。”舒月挎著景柯胳膊,將頭靠在他肩上,整個身子重量都倚過去,一把年紀了,還是不會好好走路。景柯幹脆一把抱起她:“說罷,祖宗,去哪兒?”

屋內的二人聽到外頭的情形,都紅了臉。

雲澹想的是父母親一把年紀還這樣外露,叫人難堪。

荀肆想的是多好哇,一把年紀還能守在心愛的人身邊。

二人想的不是一回事。

雲澹見荀肆又神遁,輕咳一聲,說道:“朕亦是能抱起你的。”

?荀肆一楞,這話茬兒她可接不住。

雲澹卻站起身,攤開手臂:“來,試試。”

荀肆忙擺手:“您可別了,臣妾這五鈞的身量,還不得把您胳膊壓折了?”

“站起來。”

…是你自己要自取其辱的!這可怪不得我了!一會兒顏面掛不住又跟老娘來勁,老娘可不忍你!荀肆心中念了幾句,緩緩起身走到雲澹面前,眼睛一閉:“您請吧!”

而後感覺自己雙腳騰空,身子打了橫,忙伸出雙臂環住他脖子,那廝還掂了掂,一本正經說道:“確有五鈞。”

…荀肆只覺震驚,睜開眼,看到雲澹眉眼含笑:“皇後覺得朕力氣如何?”

荀肆緩緩緩緩說道:“厲害。”

雲澹微微低頭,問她:“你看朕氣喘了嗎?”

荀肆搖頭:“並未。功力深厚。”這究竟練了多少時日?荀肆登時覺得眼前人有些可怕,平日裏不見動靜,竟是偷偷做了功課。

雲澹心滿意足,彎身放下她,而後說道:“荀肆,你給朕聽好了,朕知曉你好鬥,從前踹朕下床又在朕肩膀狠狠咬了一口,往後你最好收著點。等朕再練一段時日功夫咱們來比試,往後遇事先比武,贏的人來定奪。”

?荀肆又一楞,這放的是什麽狠話?現在將你揍的稀巴爛是不是往後就沒那麽多麻煩了?

“別,您是皇上,跟您還比什麽武,都聽您的,都聽您的。”荀肆諂媚勁兒上來,拉著雲澹衣袖引著他坐下,而後雙手在他肩膀上輕敲:“臣妾就不和皇上比試了,臣妾這人沒輕重,萬一傷著皇上了事兒就大了。”

荀肆這嘴欠是改不了了。

雲澹嘴角扯了扯,口中念道:“朝左邊點兒,對,按這。力道甚好,比千裏馬強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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